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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庸廣播電台,神雕俠侶,《既見君子篇》(粵語)


 
  

 

  


 
楊過捨命在石陣內搶救黃蓉母女和武家兄弟,身受重傷,眼見金輪法王就快拿住黃蓉,就在此時一名面目可怖,三分像人,七分像鬼的青衫女子奔進亂石堆中,移動石陣擋住金輪法王。法王傷重只好恨恨離去,楊過傷重無人理睬,昏暈過去後,青衣女子將楊過扶上瘦馬,牽了馬疆離去。

楊過一陣清醒,一陣迷糊,有時覺得身邊的女子是小龍女,大喜而呼,有時卻又發覺不是,全身如入冰窖。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,只覺得口腔中一陣清馨,透入胸間傷處,說不出的舒服受用,緩緩睜開眼來,不由得一驚,原來自己已睡在一張榻上,身上蓋了薄被,要待翻身坐起,突感胸骨劇痛,竟是動彈不得。

轉頭只見窗邊一個青衫少女左手按紙,右手握筆,正自寫字。她背面向榻,瞧不見她相貌,但見她背影苗條,細腰盈握,甚是嬌美。
再看四周時,見所處之地是間茅屋的斗室,板床木凳,俱皆簡陋,四壁蕭然,卻是一塵不染,清幽絕俗。床邊竹几上並列著一張瑤琴,一管玉簫。

他只記得在樹林石陣中與金輪法王惡鬥受傷,何以到了此處,腦中卻儘是茫然。
室中寂靜無聲。較之先前石陣惡鬥,竟似到了另一世界。他不敢出聲打擾那少女,只是安安穩穩的躺著,突然間心念一動,眼前這青衫少女,正是長安道上示警,後來與自己聯手相救陸無雙的那人,自忖與她無親無故,怎麼她對自己這麼好法?


楊過(衝口而出):「姊姊,原來又是你救了我性命。」
少女(停筆不寫,卻不回頭,柔聲):「也說不上救你性命,我恰好路過,見那西藏和尚甚是橫蠻,你又受了傷……」(說罷微微低頭)
楊過(中心感激,哽咽,說不出聲來):「姊姊,我……我……」
少女:「你良心好,不顧自己性命去救別人,我碰上稍稍出了些力,卻又算得甚麼。」
楊過:「郭伯母於我有養育之恩,她有危難,我自當盡力,但我和姊姊……」
少女:「我不是說你郭伯母,是說陸無雙陸家妹子。」
楊過(許久沒曾想起,忙問):「陸姑娘平安罷?她傷全好了?」
少女:「多謝你掛懷,她傷口已經恢復。你倒沒忘了她。」
楊過問:「不知姊姊跟陸姑娘怎麼稱呼?」
少女(微微一笑):「你不用姊姊長、姊姊短的叫我,我年紀沒你大。」(頓了一頓)笑道:「也不知叫了人家幾聲『姑姑』呢,這時改口,只怕也已遲了。」
楊過(期期艾艾):「你……你……不見怪罷?」
少女(笑):「我當然不會見怪,你安心在這兒養傷罷。等傷勢好了,便去尋你姑姑。」又道:「別太擔心了,終究找得到的。」
(她說了這幾句話,又提筆寫字。)
楊過:「姊姊,你貴姓?」
少女:「你別問這個問那個的,還是安安靜靜的躺著,不要胡思亂想,內傷就好得快了。」
楊過:「好罷,其實我也明知是白問,你連臉也不讓人見到,姓名更是不肯說的了。」
少女(歎):「我相貌很醜,你又不是沒見過。」
楊過:「不,不!那是你戴了人皮面具。」
少女:「若是我像你姑姑一般好看,我為什麼要戴面具?」
楊過(歡喜):「你怎麼知道我姑姑好看?你見過她麼?」
少女:「我沒見過。但你這麼魂牽夢縈的想念,她自然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兒。」
楊過(歎):「我想念她,倒也不是為了她美貌,就算她是天下第一醜人,我也一般想念。不過……不過要是你見了她,定會更加稱讚。」
少女:「定是這樣。她不但美貌,待你更是好得不得了。」(伏案寫字)
楊過問:「姊姊,你在寫些甚麼?這麼要緊?」
少女:「我在學寫字。」
楊過:「你臨甚麼碑帖?」
少女:「我的字寫得難看極啦,怎說得上摹臨碑帖?」
楊過:「你太謙虛啦,我猜定是好的。」
少女(笑):「咦,這可奇啦,你又怎麼猜得出?」
楊過:「似你這等俊雅的人品,書法也定然俊雅的。姊姊,你寫的字給我瞧瞧,好不好?」
少女(輕輕一笑):「我的字是見不得人的,等你養好了傷,要請你教呢。」
楊過暗叫:「慚愧。」

楊過不禁感激黃蓉在桃花島上教他讀書寫字,若沒那些日子的用功,別說分辨書法美惡,連旁人寫甚麼字也不識得。
他出了一會神,覺得胸口隱隱疼痛,當下潛運內功,氣轉百穴,漸漸的舒暢安適,沉沉睡去。待得醒來,天已昏黑,那少女在一張矮几上放了飯菜,端到他床上,服侍他吃飯。竹筷陶碗,雖是粗器,卻都是全新的,縱然一物之微,看來也用了一番心思。
菜餚只是平常的青菜豆腐、雞蛋小魚,但是鮮美可口。楊過一口氣吃了三大碗飯,連聲讚美。那少女臉上雖然戴著面具,瞧不出喜怒之色,但明淨的雙眼中卻露出歡喜的光芒。
次日楊過的傷勢又好了些。那少女搬了張椅子,坐在床頭,給他縫補衣服,將他一件破爛的長衫全都補好了。


少女(提起那件長衫):「似你這等人品,怎麼故意穿得這般襤褸?」
(說著走出室去,棒了一疋青布進來,依著楊過原來的衣衫的樣子裁剪起來。)
楊過(心中又是感激,又是詫異):「姊姊,幹麼你待我怎麼好?我實在是當不起。」
少女:「做一件衣衫,那有甚麼好了?你捨命救人,那才不容易呢。」

午後那少女又坐在桌邊寫字,楊過極想瞧瞧她到底寫些甚麼,但求了幾次,那少女總是不肯。
她寫了約莫一個時辰,寫一張,出一會神,隨手撕去,又寫一張,始終似乎寫得不合意,隨寫隨撕,瞧這情景,自不是鈔錄甚麼武學譜笈。


少女(歎氣):「你想吃甚麼東西,我給你做去。」
楊過(靈機一動):「就怕你太過費神了。」
少女:「甚麼啊?你說出來聽聽。」
楊過:「我想吃粽子。」
少女(一怔):「粽子?。。裹幾隻粽子,又費甚麼神了?我自己也想吃呢。你愛吃甜的還是鹹的?」
楊過:「甚麼都好。有得吃就心滿意足了,那還能這麼挑剔?」

當晚那少女果然裹了幾隻粽子給楊過作點心,甜的是豬油豆沙,鹹的是火腿鮮肉,端美味無比,楊過一面吃,一面喝采不迭。

少女(歎氣):「你真聰明,終於猜出了我的身世。」
楊過(心下奇怪):「我沒猜啊!怎麼猜出了你的身世?」但口中卻說:「你怎知道?」
少女:「我家鄉江南的粽子天下馳名,你不說旁的,偏偏要吃粽子。」

他要吃棕子,卻是另有用意,快吃完時乘那少女不覺,在手掌心暗藏一塊,待她收拾碗筷出去,取過一條她做衫時留下的布線,一端黏了塊粽子,擲出去黏住她撕破的碎紙,提回來一看,不由得一怔。

原來紙上寫的是「既見君子,云胡不喜」八個字。那是「詩經」中的兩句,當年黃蓉曾教他讀過,解說這兩句的意思是:「既然見到了這男子,我怎麼還會不快樂?」

楊過又擲出布線黏回一張,見紙上寫的仍是這八個字,只是頭上那個「既」字卻已給撕去了一半。楊過心中怦怦亂跳,接連擲線收線,黏回來十多張碎紙片,但見紙上顛來倒去寫的就只這八個字。

細想其中深意,不由得癡了。

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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